“我在等的人可通天地，自然不能浮躁。”季同舟缓缓地起身，朝着大巫拱了拱手，“不过您来的还真是快。”

“你的人被吉瑟抓了，你还能这么沉得住气，是还有什么后招吗？”大巫的目光在季同舟的脸上逡巡着。

“我让杨永去找伽严大师也无非是想问卜湘虞的生死，既然机缘不到，那也是无可奈何了。”季同舟说着，从怀里拿出一枚五彩琉璃莲花托在掌心里，“不过也没什么，说不定我想要的答案就在眼前呢。”

大巫看见那枚琉璃莲花后眼光亮了亮，冷笑道：“你真是好计谋，居然耍了吉瑟。”

“大人明鉴，我不想耍任何人，我只想救湘虞。她只是个跟家人失散的孩子而已，即便老首领疼爱她，也碍不着吉瑟什么事儿。而吉瑟之所以想要弄死她，不过是想掩饰他的那些丑事而已。那些腌臜的事情即便瞒过了世俗众人的眼睛，也瞒不过您。大巫您既通天地，自然知道神灵不可欺，善念不可灭。”

“想不到你还有一张如簧巧舌，原来之前是小看你了！”大巫转身背对着季同舟。

“不敢当，我不过是一介俘虏而已，在大高国这么多承蒙有老首领看重才有了今天，我只是不想让老首领死不瞑目而已。”

“哼，你口口声声说什么恩义，其实不过也是把她当成你的筹码而已。”

“您说的没错，这世间一切都可交易。所以若是湘虞能不死，这枚莲花就是您的了。”

大巫缓缓转身看着季同舟，良久之后方低声说：“这个对我没用”

“此物对您有大用——”季同舟淡淡一笑，低声说道：“周皇后笃信佛法，您若能将此物献给她，何愁国师之位？”

“那个丫头死于不死，你都留不住这件东西的。”

“这是湘虞的贴身之物，但若是她死了，我会让这件东西给她陪葬。”

大巫皱眉，死死地盯着季同舟半晌，方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：“她不会死。”

季同舟深深一躬，把琉璃莲花重新揣进怀里，“若湘虞不死，此物将双手奉上。”

大巫没再说什么，只是又盯了一眼季同舟的胸口，方拂袖而去。

安苘已经到了弥留之际，族中一切事务都听吉瑟的安排。而吉瑟贿赂了大巫，不管做什么都打着上天的意愿，看上去名正言顺。大巫祭告上天诸神之后得出结果，第二日下午申时是祭天的吉时，若在此时祭天以祈求上苍播撒福祉于族中老幼，必定能能够风调雨顺，保佑族中老幼平安顺遂。

吉瑟听完这话之后立刻命人准备祭天所需要的一切物事儿，并叫了自己的心腹之人去架起柴堆，准备焚烧妖女祭告上苍。

吉瑟昂首挺胸站在高地上看着眼下的人忙来忙去，是不是的吼一嗓子发号施令，心中特别的满足。

忽然一个人匆匆忙忙的跑过来，回道：“少爷！我们的柴草都是湿的。”

吉瑟顿时大怒，指着来人怒骂：“蠢货！已经一个多月没下雨了！柴草怎么会湿？！”

“少爷，这肯定是被人浇了水……”

吉瑟立刻扯着嗓子吼道：“谁？谁这么大的胆子？给我查！查出来跟那个妖女一起祭天！”

“少爷，没有干柴，我们的祭天仪式怕是……”

“湿柴也一样能祭天！把我们存储的火油都拿出来！把柴上都浇满火油！我就不信烧不死她！”吉瑟疯了一样的嘶喊着。

又是新一轮的兵荒马乱，有人摆放祭品，有人准备柴禾，有人去拿火油，还有人去查是谁往柴禾上浇水。看着眼前的人来回奔忙，吉瑟心底的成就感又多了两分。

“大哥！大哥！”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后面传来，随之，一个总角小儿急匆匆的跑到吉瑟面前，气喘吁吁地说：“大哥！阿爹不行了！你快去看看吧！”

吉瑟信心满满地说道：“安图，别着急，等我以妖女祭天，阿爹的病自然就好了。”

“湘虞姐姐是阿爹认下的义女！怎么可能是妖女呢？大哥你不要杀她！”

“阿爹是被那妖女迷惑了才认她为女儿！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？还不退下！”

“大哥！你要是杀了湘虞姐姐，阿爹会死不瞑目的！”

吉瑟不耐烦的挥挥手，吩咐左右：“来人！把他带下去！给我看好了!不许他出来捣乱！”

“大哥！大哥——你不要杀湘虞姐姐！她不是妖女……”安图用尽全力挣扎，依旧被人架着胳膊带了下去。

被水浸透的木柴被堆放成半人高的方堆，柴堆上竖起一根碗口粗的木桩子。有人拿了几桶火油均匀的浇上去，有人在拆怼正北方向摆放好了方桌，牛头羊肉以及各种祭品被陆陆续续的摆放在桌上，最后有人抱来一只大大的香炉。吉瑟亲自点燃了三柱香，朝天拜了三拜恭敬的插进香炉里。

湘虞被人从木笼子里拉出来的时候，杨永再次悄悄地提醒她：“别忘了我跟你说的那些话！”

湘虞对着杨永轻轻地点了一下头，就被人拉着胳膊拎出了木笼子。

昨晚，趁着看守的人都睡着的时候杨永把湘虞叫醒，叮嘱了她一些话，说是季同舟让他转达的，在他们要祭天的时候，让湘虞大喊一句话，喊得越大声越好。

“吉瑟！你给我听着——”湘虞一登上柴堆就开始反复地喊：“我是上神西王母座前的仙女下凡的！你要是敢随随便便烧死我就是对上神不敬！小心会有灭族之灾！吉瑟！你给我听着——我是上神西王母座前仙女下凡……”

吉瑟身边的贴身侍从忐忑地问：“少爷，你听见没？她说她是西王母座前的仙女……”

“放屁！她是西王母座前的仙女？我还是观世音跟前的童子呢！别听她胡说八道！给我绑好了！”吉瑟说着，从侍从手里夺过火把，高声喊道：“既然你是西王母座前的仙女，那我就送你回西王母的瑶池去点卯！”

一个妇人从人群中冲出来，嘶声喊道：“吉瑟！你不忠不孝！亵渎神灵！一定会给族人带来灭顶之灾的！”

吉瑟扫了一眼那妇人，冷声喝道：“谁把这个疯妇放出来的？把她拉回去关起来！”

这边有人上前去刚把那妇人拉走季和雅就冲上来了，季和雅本就是个暴脾气，这一天多被季同舟压着才没去找吉瑟拼命，这回终于逮到机会，手中的弯刀一扬直接朝着吉瑟的脑袋砍去。

“啊——”吉瑟吓了一跳，顺手拉了一个人挡在自己面前。

季和雅来不及收手，一刀砍在那人的肩膀上，血花四溅。伴随着一声哀嚎，呼啦啦几个人把季和雅围在中间。

吉瑟大惊之后缓过神来，指着季和雅喊道：“来人，把这个野丫头给我绑起来，和那个妖女一起祭天！”

“谁敢动我！”季和雅扬了扬手里的弯刀，冷笑道：“谁敢上前来，姑奶奶跟他同归于尽！”

“阿雅！”季同舟挤开人群上前来一把拉过季和雅，“不许胡闹！跟我回去！”

季和雅急红了眼，质问着季同舟：“阿爹！你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湘虞被他们祭天吗？！”

“老首领不行了！”季同舟梗着脖子吼道：“若是老首领归天，族中之事自然是少爷说了算……自然是少爷说了算！”说完，季同舟狠狠地夺下女儿手里的刀，转身想着吉瑟躬了躬身，“阿雅不懂事，还请少爷不要跟她计较。”

“季同舟！今儿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跟她计较！”吉瑟对季同舟的态度还算是满意，一挥手呵斥道：“还不给我滚下去？！”

“是。”季同舟拉着季和雅转身退下。

吉瑟看了一眼已经被绑在柱子上的湘虞，扬手喊道：“自从这个妖女来到我们部族，先是我阿妹被恶狼给咬了！原本咬伤并不严重可以医治，可是她的伤口却怎么都不愈合，最后全身溃烂而死！之后我们的燕麦还没抽穗就遭了冰雹，最后颗粒无收！秋天的时候我阿爹病了！冬天我们又遇到了百年不见的大雪，冻死了上百只的羊羔！现如今我阿爹也要被她克死了！这一切灾难都是这个妖女带来的！今天我们就拿她祭天！祈求上苍饶恕我们的罪过！祈求上苍降幅于我们的部族！”

“祭天！烧死她！”

“烧死她祭天！”

“祭天！祭天……”

支持吉瑟的一群人纷纷振臂高呼。

湘虞站在柴堆上居高临下看着周围的人，心里虽然一阵阵发虚，但还是扯着嗓子喊那几句话：“我是西王母座前的仙女下凡！你们这是逆天而为！你们若是敢杀我！将会遭到灭族之灾！”

“烧！”吉瑟高声喊道。

七七八八的人把火把丢到柴堆上，一阵浓烟冲天而起，烟熏火燎之中渐渐地有一股异香散发开来。

“咦？什么味，这么香？”吉瑟用力吸了两口气，狐疑的看向四周。发现周围的人都被这奇特的香味吸引，一个个贪婪的吸着空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