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同意手术吗？”

“他……说尊重我的选择。”我心虚地说。

“正常情况下我们需要家属签字，起码要知情。”

“哦，他同意，也知情，刚才那个医生可以作证。”我继续指鹿为马。

“这样的话……你明天还是好好跟你爱人商量一下吧。”医生有点为难的样子，准备离开。

“我爱人很忙，不然也不会让我一个人住院了。”我急忙解释。

“你现在感觉怎么样？”

“感觉……肚子痛。”我没有撒谎，被文钰踢了一脚的地方一直隐隐作痛。

医生让我躺下，在我肚皮上摸摸按按，问我具体哪里痛，痛了多久。

我如实说了。

“起来吧。”她一边在手术协议上写着什么，一边叫我起来。

“在这里写上：‘情况属实，同意刮宫手术。’”

我写好，瞄了一眼她刚才写的。“疑似宫外孕、先兆流产，腹痛五个小时，自行要求紧急清宫。”

医院的风险被规避得一干二净。

我理解，并且求之不得，我不想让文钰知道，我也不想再见到他，更不能真的让乔深来冒名顶替我的爱人，这样正好。

我在医院一夜未眠。嘈杂的声音，烦乱的心事，我没办法入睡。我抚摸着自己的肚子，无论如何感受不到胎儿的动静。

他那么渺小，那么无辜，他的妈妈才刚刚知道他的存在，就要离开他了……我不要他带着残疾来到世上，那样太不公平，单亲孩子已经够可怜，他再有什么不好，就更可怜。

再说我就是想留，也来不及了，半夜去卫生间的时候，我发现底裤上一片深红发黑的血迹。

第二天早上，我还没来得及洗漱，就被推进了手术室。

还没到八点，医生、护士们都聚集在手术室外的大厅里开早会，我被护工带到手术室先行等待。

周围的一切冰冰凉凉，寂静如死。

我拿出手机翻看，压压心底的恐惧之感。虽说刮宫只是个小小的手术，也可能引发大出血等等问题，我一个人，说一点不怕是不可能的。

微博上流传的一张图片吸引了我的注意。

国际孤独等级表

第一级一个人去逛超市

第二级一个人去吃餐厅

第三极一个人去喝咖啡

第四级一个人去看电影

第五级一个人去吃火锅

第六级一个人去KTV

第七级一个人去看海景

第八级一个人去游乐园

第九级一个人搬家

第十级一个人去做手术

第十级那里，是恐怖的黑色加粗字体。

我以前偶尔自己去逛逛超市，其它几项还真没经历过，今天连跳十级，一个人来做手术，真是够霸气。

“可耻的十级变态孤独狂，赞我。”我在那条微博下面回复，立刻，我收到了几十条秒赞。

没一会，助理、医生们陆续来到手术室。

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一刻，我忽然觉得我的世界不会再有爱，我不会让自己再这么可怜兮兮。

我没有选择无痛人流，而是选了普通的手术，并非我特别不怕疼，恰恰相反，我怕得很。我只是想在清醒的状态下送他离开。

我全程咬紧嘴唇，握紧手术床边的栏杆，一声没吭。

一小坨粉色的肉，被丢弃在纯白的搪瓷盘中。

医生的手还没有停，继续搔刮着，一边跟旁边的助手解释说，这里……这里……一定要刮干净，不然会影响她以后怀孕。

我已经顾不上那种撕心裂肺的酸疼，闭上眼睛，泪流满面。

那个小东西似乎把我所有的感情都连根拔起，我再次觉得，这辈子我都不会再爱上任何人，都不会让自己再受伤害。

手术结束，我又被推回病房，医生嘱咐说休息一下，没什么不适可以办理出院。

有什么不适我也要出院，我还要去离婚。随便渣男提什么条件，我只要快速离婚。

出院结算的时候，我被窗口递出来的一堆现金吓了一跳，我看看清单，押金居然有五万。

一般五千就可以了，乔深居然帮我交了五万。

而有的人，看都没有多看我一眼。

我甩甩头，到现在还想那个人干嘛呢？

我从医院出来，捂着酸疼的肚子，步伐踉跄，头重脚轻。

我靠在栏杆上，拿出手机准备叫个车的时候，看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。

乔深。

他站在阳光底下，靠在一辆黑车旁边，一身休闲白衣，很耀眼，很好看。

路人纷纷侧目。

“上车吧！”他叫我。

我走过去，好奇地看着他。

“走吧，上车再说！”乔深很绅士地帮我打开了车门。

“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早上出院呢？”我问。

“早上打电话问了你的主治医生，她说你已经去手术室了。”

我有点愕然。

“谢谢你，这么关心我！”

乔深扭头看看我，解释说：“我的想法很自私，如果你这个设计师病了，我的房子岂不是要拖很久才能装修？我是为了早点搬进新家，我女儿都等不及了。”

提到女儿两个字，乔深的嘴角不自主地微微上翘，满脸隐藏不住的宠溺之情。

我笑了。

外冷内热指的就是乔深这类人吧？帮了忙不准人家道谢，还非要说自己出发点自私。

“待会给我一个账号，我把昨天的住院押金还给你。”

“不用了，等我给你设计费的时候再抵扣吧！”

我没再坚持，一万元的裙子也不客气地穿在身上，总不能说也还给人家。

“你怎么知道我的方案你一定满意呢？”我问他。

“不满意干嘛要帮你？”乔深一本正经的。

这真是个很有意思的男人。

我给文钰发了信息，今天下午在民政局门口见面，处理离婚的事情。

起初乔深并不是很赞同这样，因为我的身体现在还很虚弱，着实是不应该多折腾的。但是我执意要赶紧离婚，他也就妥协了。

原来所谓的一瞬喜欢一瞬讨厌是真的，当文钰撕掉面具的时候，我再看见文钰的脸，只觉得心生作呕。

因为很是想要摆脱这场婚姻，就像是摆脱过去一般，我很快的就来到了民政局的楼前，带我过来的，还是乔深。

我从未想过第一眼就能惊艳到我的男人，竟然还能陪我一起挺过这段昏暗的岁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