庆历四年春，乍暖还寒，一场雪突如其来，天地一片素裹银装。

慕烟绯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母亲和妹妹，恨意顿生。

“娘，林侯爷的亲事不是咱们说退就退说换就换的。女儿知道您是为妹妹着急，可是……”

慕烟绯话没说完，就被慕夫人打了一巴掌，巴掌很重，风寒还没好的她，直接承受不起的软倒在了地上。

可是偏偏慕夫人还不愿意放过她，上去就是一脚，让本可以爬起来的她，直接瘫倒在了地上。

“慕烟绯，我告诉你。林小侯爷肯定是莹儿的，我现在是在好声好气的告诉你这件事，你接受也好，不接受也罢，这亲事是换定了!长了张狐媚的脸，哪像是正经人家出来的，更别说你还身子骨那么差!”

这一番话听得慕烟绯忍不住的想笑。貌似前世没有说那么多吧，只演了一副母女情深的戏码呢。

身子骨差全是吃不饱穿不暖害的，长相，完全是天生的。用这样恶毒字眼，说自己家女儿，她把自己又置于何地?她不是她生的么?

站起身，慕烟绯摸着更加烫的额头，还是好言好语的劝说：“娘，您跟爹商量了吗?这亲事是林老侯爷定下的，如今他不过刚过世一年半，此时提起未免……”

啪的又是一巴掌，慕烟绯努力的扶着桌角，却是心比身痛。

这就是自己的亲娘呢，高热未退就被唤了过来，从自己来到现在，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，倒是巴掌挨了两次。

“慕烟绯，需要商量吗?只要我放出消息，说你得了天花，毁了容。让你妹妹取代你嫁到林家之事，不就可行了。”

听到慕夫人的话，慕烟绯如遭雷击，转瞬却就平静了下来。

前世也是这般，自慕碧莹在上元节赏灯时，对林子钊一见钟情之后，慕夫人就明里暗里几次暗示慕烟绯，放弃这门亲事。

那个时候，自己还不知道换掉这门亲事背后所代表的含义，就心软同意了，只是等待自己的是京城里的漫天流言。

那流言竟是自己德行有失，慕夫人深明大义，为了两家的名声着想，让小女儿替姐出嫁!

一时间慕碧莹赢得了孝顺知礼，进退有度的美名，自己却差点落个被嫁给傻子的结局!

果然前世今生，在慕夫人是眼睛里，能看得见的，也不过只有慕碧莹一人!

“既然母亲这么说了，就放出消息吧。烟绯但凭母亲做主。”

听到慕烟绯的肯定答复，慕夫人方志得意满的挥挥手，让她离开，却转身搂住慕碧莹，宠溺的说：“好了吗?瞧你还跟娘亲怄气呢，不就是小侯爷吗，以后就是你的了!”

慕烟绯行礼出去，目光看到慕碧莹昂着头挑衅的模样，只觉得心冷到了极致。

李妈妈看着她出来，直接就解开身上的披风替她围了上去：“姑娘，女儿家的身子很重要的，可不能落下病根了。瞧你现在还病着，只穿件单衣，夫人她……”

慕烟绯疲惫的任由李妈妈搀扶着，任由她提到夫人愣住。

说是母女，只是这世界上的母女哪有像她们这般的?

慕烟绯其实已经认命了，说是血脉至亲，却堪比仇人。

行到小路，只听的李妈妈有些惊讶的叫道：“这个时候，怎么会有人掉进湖里?”

湖里?

对啊，就是这个时候啊!

庆历四年春，九岁的慕仲乾掉进湖里，溺水窒息太久，醒来便成了痴傻……

一把挣脱李妈妈的手，慕烟绯连外套都没记得脱，直接就跳进了冰冷的湖水里。湖水刺骨，她只觉得牙齿都在颤抖着。

越是寒冷，越是难以从容的去在水里找人。她来回游了一整圈，才将慕仲乾抱了出来。

只是刚一上岸，就被二夫人带来的人团团围住了。

二夫人本是镇国侯府的一名贵妾，却因在侯爷得天花之际，衣带不解的照顾了整整十日，得了镇国侯青眼，这才坐上了平妻的位置!

若说正妻和平妻之间，还能和谐相处的，慕烟绯倒是真真只见过这独一份。偏偏看起来，慕夫人对二夫人倒还是是器重的紧!

慕烟绯思绪只是这般闪过，行动上却是被李妈妈拉住，从水里爬了出来。

看见湿漉漉的慕烟绯出水，二夫人还笑盈盈的给她盖上了披风。

“烟绯啊，这么冷的天，你推了自己的胞弟下去，又故意救上来，这是玩的哪一出啊?”

慕烟绯一听二夫人这话，瞬间心里就咯噔一下。果不其然，这人又在给自己下套!

只是，母亲信谁，还真的说不准……

“二夫人您在说什么。烟绯一定要告诉母亲，如若不是因为夫人您把家丁都给支使走了，弟弟能被人恶毒的推下去吗?您不严查，还要这么污蔑一母同胞的亲姐姐，这是何居心，是得说个明白!”

二夫人也是第一回见慕烟绯生气争辩的模样，大概是因为不受宠，以前的慕烟绯倒是早早的成熟了起来。

从前她内敛，软弱，从不与人争辩。

只是没想到今日，她倒是锋利了许多。只是她突然的锋利，二夫人却还不放在心上。

“还不是因为下雪天路滑，为了你们的行走方便，这才去命人清扫，就这一会儿的功夫，便听到了李妈妈的呼救声!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，是要去夫人那里说个明白!”

说着二夫人还特意隐晦的看了眼慕烟绯怀里的慕仲乾。

慕烟绯瞬间就下意识搂紧了怀里的弟弟，心中的不安越发深重。

“二夫人，弟弟已经昏迷不醒了，您不是应该先叫个大夫吗?待他醒来，一切都会有结果。您现在一直看着我，也不派人去通知我娘，是想谋害镇国侯府堂堂的世子吗?”

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，慕烟绯知道，自己的身体恐怕是撑不住了，但是，她却抱着慕仲乾的手，更加用力了。只有为了弟弟这个信念，才能给她克服一切，战胜一切的勇气和力量。

她颤抖着，言语却越发沉着：“二夫人小门小户出身，自是不懂谋害世子是个什么罪责，烟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二夫人受罚。谋害世子的，哪怕是正室，一旦查出来也是要被罚到庙里当姑子呢。啧，那罪人的子女呢，也是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