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总是充满了恶意。

最起码我是这样理解的。

当同学丢失的，皱巴巴的一卷钱，在我抽屉中被拿出的时候，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就已经撕裂，再也无法找到日常。

......

“喂，你听着么？”

耳边一边传来了让我恐惧的声音，清脆的耳光也落在了我的脸上。

我有些瘦弱的身体难以承受这样攻击，身体退后了好几步。

面部十分炽热，但我只能低着头，一遍一遍焦急的说着抱歉。

旁边传来了女性的笑声，她们看着我滑稽的样子，似乎觉得十分有趣，这也让我面部的炽热感变得更强。

我的书包被他们丢在地上，像垃圾般踩来踩去。

就像是等会的我一样。

被推倒在桌角，强烈的疼痛从后背传来，我顺势这样倒了下去，带着辱骂的脚印从高处落下，踢到我的身体上。

在一声声嬉笑逐渐从教室中远去后，我才强撑着身体，慢慢从地面上爬起来。

原本打算先将书包收拾一下，但手臂上有一条红色的印记，是从我的鼻子上滴落的血液。

为了避免落在课本上，我打算先去洗手间，清洗掉鼻腔的血液和拍掉身上的尘土。

但当我走出教室，一个装满尘土和有些腐臭食物的垃圾桶从头顶落下，完美的扣在了我的头上。

原本以为寂静无人的楼道上传来阵阵男男女女的欢快笑声。

“记得打扫干净，臭小偷。”

留下了这样的话后，他们总算真的离开了。

我十分嫌弃的将垃圾桶先拿下来，原本打算就这样直接甩到一边。

但我害怕这样的举动会传来较大的声音，吸引到那些人的注意，让他们以为我在宣泄不满，因为害怕再次挨打，我只能放弃这种举动。

将垃圾桶先放到一边，腐烂的食物和没喝完牛奶的臭味从我身上蔓延，胃部涌出了十分恶心的感觉。

原本打算就这样吐在垃圾桶中，但从邻班的教室中，突然走出一个少女。

我认识她，不如说整个学校中没有几个人不认识她。

她叫千鸟真月，一个十分特立独行的女生，长相虽然很出众，但却没什么朋友的样子，也从来没见她笑过。她十分的引人瞩目，但又刻意去疏远其他人，不和其他任何人产生交集。

我难以理解这样的心理，但看着她走过来的样子，我还是忍不住的自卑和不安。

大概是她对谁都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，这份绝无仅有平等感，让我唯独在她面前，不想变得如此窘迫。

‘我不想要让她都看不起我。’

我心里有这样强烈的想法和念头，但她已经走向了我这边的方向，现在再逃回教室只会闹出更大的动静。

我只敢一动不动的低下头，祈祷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。

当看着她精巧的小皮靴和被黑色连裤袜包裹的细腻腿部，从眼前晃过时，我的内心才松了很大一口气。

我抬起头，打算就这样跑到洗手间快速清洗一下的时候。我突然察觉到了那道对谁都不会多看一眼的身影停了下来，

不怎么耀眼的秋日夕阳将走廊渲染成橘红色，千鸟同学回眸望着我，表情似乎和平时没什么差别。

但我却觉得自己像是被揭开砖块，暴露在阳光下的臭虫，只想赶快逃掉，找个更加阴暗的地方钻起来。

冷汗从我身上各个角落钻出，让我全身上下都有种闷热的痒意，大脑在一片混乱的思维中感觉身上的臭味变得更加明显。

时间仿佛一直停留在这一刻，让我永远无法从这样难耐的场景中逃离。

直到她终于放下了眼眸，转过了头，长长的黑色发丝在我眼前被遮掩，并不是因为我移开了视线，而是从我头发上滴落的食物残渣，将眼前的所有景物遮掩。

一切都似乎变为了漆黑的夜晚冷风，吹动着失去温度的我。

......

在浑浑噩噩中，我来到了洗手间，将面部和头上的残渣清洗干净。

但衣服上的臭味不是简单拍打就能祛除掉的。

“好臭...”

低声说了一句，也不知道再给谁听。

等将书包和教室门口收拾好的时候，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去。

好巧不巧的，下起了阵雨。

我本来已经习惯了带伞，但‘莫名其妙’丢失了几次，就算最后在垃圾桶等地方找到，也变得破破烂烂，和每天放课后的我一样。

我不知道雨要多久才能停，也不想等雨停下来。

就这样向着家中走去，偶尔能看到别人诧异的目光，我也只能低着头，不让目光交织在一起。

要是抱着廉价的同情过来问我一句‘有什么事么’，我才真的会感到困扰。

水滴打落在雨伞上的声音像是奏响整片天空的节拍器，我站在红绿灯前，倾听着周围人的雨伞声，像是自己也撑着一把伞一样安心。

但突然响起的鸣笛声将我的幻想击碎，一道车辆快速开过，将路边的积水溅到了我身体上。

周围也有其他人骂骂咧咧的声音，但我身上早就湿透了，根本无所谓。

听到这些骂骂咧咧的声音，我觉得自己应该幸灾乐祸，毕竟这些拿了伞的家伙也没有避免这一点。

但我内心却没有任何感觉，仿佛这些情感也一起被遗弃到散发着臭味的垃圾桶中。

......

回到家中，父母还没回来，他们总会工作到很晚，这也是我能将自己的受到的欺凌的情况隐瞒到现在的原因之一。

将散发着淡淡臭味的校服先在玄关脱下，就算雨水也无法将这份臭味清洗掉。

走入洗手间，将衣服丢入洗衣机中，一边放着淋浴等待热水，一边看着洗脸池前镜子中的自己。

除了面部的耳光依然有些明显以外，其他的青肿都在身体上，只要穿着衣服就不会被看出来。

我就这样看着镜子中的自己，回想起了千鸟同学回头看着我的眼神。

太过深刻，太过难以遗忘。

唯独她，我希望能继续对我保持平等，将我看做一和其他人一样的人，但在今天，我连这一点都失去了。

淡淡的热气将镜子笼罩，我回过神来，泪水不知何时早已布满了脸颊。

我快速抹掉，在花洒下清洗着自己的身体和头发。

穿上新的衣服，门口也传来了开门的声音，显然是父母回到了家中。

他们的手中提着的塑料袋上滴满着雨水，看来今天的晚饭也是便利店的便当。

他们有些疲惫的将塑料袋递给我，我一言不发的将里面的饭盒拿到微波炉中加热。

我不知道这些的饭菜到底好不好吃，因为我只会快速的吞咽下去，然后逃回自己的房间中。

“你脸上怎么了？”

换了衣服的母亲有些担忧的看着我。

“没事。”

我尽可能控制自己的情绪，平静的回应着。

“你是不是又和别的孩子打架了，都说了你好好学习别和那些人来往，别理他们...”

“闭嘴！”

我的控制情绪又失败了，饭盒被我打翻在餐桌上。

白色的米饭混杂着菜汁，让我又想到身上那股臭味，一股极强的反胃感涌了上来。

我快速跑回了自己房间中，将门锁上，拼命的向垃圾桶中呕吐着。

米饭从鼻腔中咳出，鼻涕中也流个不停，喉咙和鼻腔都无比难受。

我心想着要是能把胃也吐出来，身体或许会舒适不少。

用卫生纸擦掉嘴边和鼻涕后，外面果不其然传来了争吵声。

母亲大声责备着父亲为什么不管我。

父亲则责备着母亲为什么把我教育成了这个样子。

这是这个家中每隔几天都会发生的事情。

我则蜷缩在床上，听着母亲的嘶吼和父亲厌烦的反驳声，心想着自己要是不在的话，这样的生活会不会好一些。

我就这样躺在床上，听着外面的声音逐渐平息。

如果是以往的我，这时候会打开房间中的灯看会喜欢的书。

但今天实在没有这样的心情，满脑子都是千鸟同学回头看着我的眼神，

我没什么转移注意力的好方法，只能闭上眼睛，像死亡一样一动不动，期望着就这样陷入睡眠之中。

困意逐渐翻涌，但每次在我感觉快睡着时，脑海中都会再次出现千鸟同学的眼神而被惊醒。一来二去，困意彻底消散。

我爬了起来，将紧闭的窗帘打开，想要看看外面的夜空。

但今天的夜晚一片漆黑，根本什么都看不到，唯一的光源只有家门口不远处的路灯，在默默执行着自己的工作。

我看着这副光景，想要重新把窗帘拉上，试着再睡一次。

但在我即将把窗帘拉上的时候，一道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中，尽管是模糊的灯光和较远的距离。

但我还是一眼就看出，这个人绝对是千鸟同学。

我一直注意着她，所以绝对不会看错。

‘千鸟同学在这里干嘛？’

我对此有些疑惑，我在这里住了很多年，从来没见过她的身影，至少可以肯定她家并不在附近。

强烈的好奇心让我有了异样的动力。

我穿上厚实的衣服，将以前买的帽子戴上头上，悄悄的打开房门溜了出去。

还好千鸟同学走的并不快，路上也没有其他多余的人，我沿着她前行的方向，很快速就追上了她的背影。